侯建山在工作坊
过去，在高密、诸城、胶南一带的民间，人们称专门修复陶瓷用品的锔艺人为“锢炉子”。小时候，经常听到走村串巷的“锢炉子”的吆喝声：“锔盆子，锔碗，锔大缸......”那声音，抑扬顿挫，清脆响亮，在大半个村庄里回荡。
在锔艺界，通常把那种粗糙的锔艺活叫“行活”，而把需要精细处理的锔艺活叫“秀活”。近几十年来，随着社会的发展，“行活”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，销声匿迹，在农村已经听不到“锢炉子”的吆喝声了。一般情况下，破损了的陶瓷用品，人们大都直接扔掉，弃之不用了。那么，现在“锔艺”的传承和弘扬是一种什么状况呢？
年8月12日上午，我慕名来到高密的“锔艺斋”，拜访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锔艺代表性传承人侯建山。
侯建山，男，年生人，今年49岁，高密市姜庄镇大侯家庄村人。他是高密市“非遗”锔艺代表性传承人、高密市博物馆特聘文物修复师。他的锔瓷技艺，高密市电视台作过数次的采访报道。
侯建山的“锔艺斋”，位于高密城里的月潭路上。据我所知，这是高密市唯一的一家传承锔艺的工坊。
来到“锔艺斋”，但见一张大的工作台放在工坊的中央，台面上摆着各种锔艺工具和正在修复中的陶瓷用品。靠西墙是一个展柜，里面放着已经修复的作品，井然有序。另一侧的墙面上，挂着一个大版面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照片。侯建山指着版面上的照片对我说：“这都是我这些年来修复完成的作品。”
侯建山说：“锔艺是一项十分古老的技艺，高密市很早就将锔艺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，文化部门也于年给我颁发了锔艺代表性传承人证书。”
我先是问了他几个常识性问题。侯建山说：“锔，就是用锔子连合破裂的陶瓷器。顾名思义，锔艺就是将打碎的器物再修复起来的技艺。”
平锔镶嵌紫砂壶
说到锔艺的历史，侯建山侃侃而谈：“锔艺这种技艺，源远流长，它是随着陶瓷业的发展而兴盛起来的，如此算来，至今应该有几千年的历史了。最早的锔艺可能比较简单，比如用麻绳把损坏的器物串连捆绑起来。能够反映锔艺的最早文献，就是宋代张择端的‘清明上河图’了，那上面有个场景，是十分典型的锔艺场面：一个匠人把货担放在地上，自己则坐着小凳子，正在拉动钻头，做着器物的锔艺。锔艺最盛行的时期，是清代，那时，皇宫里设的‘造办处’就有专门的锔艺。建国后的人民公社时期，民间的锔艺比较发达，走街串巷的‘锢炉子’很多，但这些‘锢炉子’干的都是‘行活’。本世纪初，随着茶艺的兴起，‘秀活’开始兴隆，一些人使用的贵重的陶瓷物品，损坏了又不舍得扔，于是就千方百计地想修复起来。还有一个目的，在一些人看来，修复后的陶瓷器具，比原有的更有欣赏和收藏价值。”
“你是怎样对锔艺产生兴趣的呢？”我问。
修复前的清代“大笔海”
侯建山陷入了沉思中，他说：“这说来就话长了，我祖上几辈都是‘锢炉子’。我的祖父和外祖父挑着扁担游走四邻八村，锔盆子、锔碗、锔大缸，他们在共同的锔艺生涯中相识，熟悉之后，就撮合了我父母的姻缘。我的父母也继承了这个技艺，在生产队那时候，我母亲就负责给队里锔盆子锔缸什么的。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我自然就受到了熏陶，所以，打小我就对锔艺有着浓厚的兴趣。还有个原因，小时候，我经常住在姥娘家，那时，舅舅已经继承了长辈的锔艺，开始巡回到各村干这个活计了，我就跟着舅舅到处跑，成了舅舅的小助手，耳熏目染，逐步地就掌握了锔艺的基本技能。长大后，我又到外地拜师学艺，使技艺日臻成熟，更加精益求精。可以说，我融合了祖父和外祖父两个姓氏锔艺之所长，又在继承中有了一些创新和发展。”
侯建山告诉我，他的锔艺主要有以下步骤和特征，一是清理。接到一件破损的器物，首先要清除残片上面的灰尘等杂物，使待修的器物一尘不染。二是对茬。这一步，行话叫“捧瓷”，说的通俗一点，就是找茬对缝。三是捆绑。用棉线绳，根据器物形态，采取各种方式，捆绑牢固。四是打孔。这就要用到金刚钻了，根据器物的厚度，钻好孔，一般钻到器物的三分之二即可，不能钻透。而且，金刚钻钻出的孔是圆台状的，口小底大，要做到这一点，在钻眼时，双手、双脚、双腿，要同时动作，协调用力。五是上锔钉。过去用过铁制的锔钉，现在是用铜制锔钉了。这种锔钉，或是用铜板剪制，或者是用铜丝打制。大小是根据器物的需要去制做的。有时器物有缺失的部分，这就需要进行镶嵌。第六步是抹缝。用自制的原料，鸡蛋清加石灰膏调合而成的，糊状的东西。抹缝的目的，是使之结实、防漏又美观。最后一步，是试水。要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渗漏。
内锔修复后的“大笔海”
侯建山说：“还有一种工艺，就是磕缺锡补工艺。这种工艺也经常用到。修补后的作品，有着独特的韵味。”
在侯建山介绍完大体的锔艺流程之后，我问他：“最关键的是哪个环节呢？”他说：“哪个环节都要掌握好，这也是经验的积累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锔到恰到好处的。但最重要的，还是打孔环节，俗话说‘没有金刚钻，别揽瓷器活’，这是最基本的技艺，也是最难掌握的。要做到‘手稳’、‘钻正’，差之毫厘，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。”
现在，全国各地都有客户通过多种方式，联系修复业务。这是一项很费力劳神又耗时的活，有的物件的修复并不是三天两日就能完成的。他举了一个例子，年的时候，河北省一个客户，把一个破损很严重的“大笔海”拿过来修复，并且还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要求，要“内锔”，就是要从器具的内部上锔钉，在外面看不出锔订的痕迹。这对一个人的锔艺是一个很大的考验。侯建山说：“这件作品，我用了将近20天的时间。修复完成后，成为了锔艺的精品，受到客户和专家的高度评价。”
磕缺锡补工艺修复后的烟灰缸